谢绝的样子，不像说谎。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谢绝离开皇宫的，等我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长安最有名的胡肆食店了。
当垆卖酒的是个胡女，身上挂着各种鲜艳的玉石做装饰。
自从十三年前张侯爷出使西域三十六国，便开启了大魏与西域的贸易往来。
这些年来，匈奴进犯频频，胡人叛服无常，魏帝甚是头疼。
我拧着眉看向谢绝：【殿下该知道，我并不是来与殿下闲聊谈心的。】
方才他说那话究竟何意，什么叫我也是重生的？
难道谢绝他也……
谢绝弯唇一笑，偏偏不搭我的话：【父皇有意收复河西，可欲收河西，便得先平匈奴；而欲匈奴，又需先通西域。】
【然西域道阻且长，大军辎重西行往往补给不足，且胡人心性不定、叛服无常，朝廷但有个风吹草动，都护府便形同虚设。】
似乎是瞧出我的不耐烦，谢绝突然改了话头，【你可知，父皇的意思是要你父兄率部前往西域屯军？】
【什么？】我登时站起。
自古开拔进西域的大军皆是由牢狱之中的有罪之人、无行之辈招募而成，不过亡命之徒罢了，岂可与训练有素的魏军相比？
更何况，西域之地险要，匈奴匪悍、胡人狡诈，历代天子对西域都不得不攻之又放弃，犹如宿命。
只有欲求赤手空拳封侯拜相的白身才会去西域冒险。
【我父兄已为国镇守边关数载，如此年纪再入西域，岂非要他们埋骨异域？】
【父皇一贯不喜边将兵权太重，赵家统军多年，难免忌惮。】
我心一沉，蓦地想起前世之事。
我嫁给徐熙年做平妻后，再不得入军，而为了弥补对燕翩然的亏欠，魏帝又降了父亲与兄长们官位，而后没几年，兄长军营里出了士兵闹事，魏帝便又趁机撤了兄长的兵权。
如今想来，何尝不是飞鸟尽良弓藏。
或许……前世我被玉珠公主虐杀也是魏帝授意？
若无皇帝袒护，公主岂敢随意诛杀官眷？
原来是这样。
【或许，你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谢绝抬眼看我，将一杯氤氲着热气的茶放在我面前。
他定定地看着我：【效忠于本宫。】
音落，我幽幽抬眸。
望进他一双如墨玉眸里，【殿下可知，结党营私是大罪，勾结东宫，更是形同谋逆。】
他蓦地笑了，支起下巴来瞧我：【你想要什么？兵权？地位？还是想做未来皇后？】
我瞧着他，没动。
【本宫知你重生而来，此生绝不会再嫁徐家，那么无论你嫁谁，都不如嫁给本宫。】
哐当——
胡肆的门被人从外踹开，沈鹤辞一脸阴沉地走进来，拽起发愣的我，冷冷朝谢绝道：
【殿下厚爱，我表妹如何担当得起？表妹鸢儿与臣自幼就有娃娃亲，实在做不得王妃。】
说罢，在谢绝错愕的目光，沈鹤辞拖着我离开了胡肆。
【要去徐家做平妻的事还没了，你怎么又和东宫扯上关系了？谁教你玩的极限二选一？】
一上马车，沈鹤辞便念经般念叨起我来，教我想起上一世，沈鹤辞总是冷着一张脸，见谁都好像欠他五百两似的，我一贯不爱同他搭话。
倒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生气愤然。
念经完毕，沈鹤辞瞪我：【徐熙年不是良人，东宫更是火坑，你不许犯傻，听见没有？】
我打量他两眼，还是忍不住问了那句：【沈鹤辞，我几时与你有了娃娃亲？】
这话一出，沈鹤辞的脸便滚烫了起来，连带着脖颈耳朵都红了起来。
前世赵沈两家是交好，若无徐熙年的事，多半也会结亲。可这事儿从来都是两家长辈心照不宣，从未过明路的。
自己与沈鹤辞也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事。
沈鹤辞今日竟然公然向谢绝宣告二人有娃娃亲，我不禁好奇，揶揄看他：【表哥，你是不是……】
【休要胡言！我……我未曾对你有兄妹之外……旁的心思。】沈鹤辞羞愤不已。
我：【……】
其实我只是想问如果哪天我被人杀了，他会不会不惜一切代价为我报仇。
沈鹤辞脸一红，清了清嗓子，端正道：【赵沈两家为世交，若是赵家有事，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若有人敢欺负舅舅的血脉，我自然叫他血债血偿。】
语罢，他顶着一张红透的脸，白衣一拂袖，下车去了。
侍女逢星懵圈地掀帘子进来：【世子瞧着，像不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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