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云朵连绵挤成一片，乌压压地掩罩在小城上方。
“诶，诶！妹儿，东西落咯！”
热心大爷朝着在奔跑的女子大声喊了好多次，眼见那道瘦削的背影逐渐变成一粒黑点，大爷挠了挠后脑勺，无措地拿着四分五裂的手机，嘴上还嘀嘀咕咕的：
“现在的年轻人...”
大爷按捺不住性子，快速环顾一圈四周，眼睛眯成一条缝，对着屏幕上的蚂蚁小字，逐字逐句地念出口。
“曲霜，你晚了一步。”
大爷不由得唇角下撇，眼里满是嫌弃。
“说些啥子东东。”
………
往日寂静的巷口满是人群，各式各样的伞就像一簇簇花，从左生长至右，霸道得像要将眼前的小屋吞没。
“麻烦让让。”
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只见那里站着一位身穿黑色长裙的女性，只有巴掌大的脸上挂着难看的笑容，眼眶红得像在溢血。
原本熙熙攘攘的路面刹那间变得宽敞不少。
“霜娃儿，节哀！”
角落中突然传来的慰问声打断了此刻死寂的氛围，其他人见状纷纷你推我搡。
曲霜没有理会耳畔边的只言片语，抬手迅速挽好松垮的湿发，提着僵硬的双腿，眼神直直地望着那扇本该熟悉却莫名感到陌生的大门。
悲泣声渐渐变得清晰。
中年女性从堂屋急冲冲跑出来，她一把拽过神色空洞的侄女，然后关上门，嘴巴像上了膛的机关枪。
“哎哟，你怎么没跟小式一道回来？外头下楞么大雨，看把裙子弄得稀脏，快，快，过来把衣裳换咯。”
曲霜按住胳膊上的手，掌心触到一片湿濡，她顿了一瞬，摇了摇头。
“小霜，你莫要想不开，每个人都要走这一遭，你妈妈肯定不想看到你们这样子。”
“外头那些人没有说啥子屁话吧？我跟你说，别往心头去。”
“你先换完衣裳再给你妈磕头。”
话音刚落。
一位身体娇小的女性从蒲团站起来，她揉了揉酸涩的眼角，语气透着疲惫。
“大姑，时间快到了，我们去取照片吧。”
曲秋孜看着小侄女不容置疑的神态，只能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大姑，走吧。”
曲珍离开前看了眼还在失魂落魄的人，默默叹了口气。
合拢一半的黑色棺椁停放在堂屋中央，窗口忽然传来凉意。
“咔嗒。”
摇曳的烛火变回正常。
曲霜愣愣地看着仿佛只是陷入沉睡的人。
“我回来了。”
水渍和衣服上的雨痕融为一体，撕心裂肺的悲鸣声从弯曲的手臂间传来。
“对不起。”
懊恼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对不起。”
“对不起。”
........
门悄然地开了一条小缝，曲珍张了张嘴，嗓子却像被棉花堵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曲珍感觉心间正坠着座千斤重的石头，挪不开，也令人喘不过气。
天空在逐渐褪色。
曲秋孜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她拍了下小侄女的肩膀，十分疑惑：“你在这爪子？囊个不进去？”
曲珍猝不及防被吓一跳，反应过来后抬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声说：“姐姐...在跟妈妈说话。”
曲霜抚摸着母亲的脸颊，烛影斜印在她们身上，低语阵阵响起，像是有人在讲故事。
风嗖嗖涌进来，案台上出现了一张黑白照，边框有些许大。
窸窸窣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谢谢大姑。”
曲秋孜手上接过空了的水杯，担忧地打量着大侄女。
曲霜顷刻间感到额头一凉，强颜欢笑的回应道：“姑姑，我没事。”
东西被重重放在桌上。
“你就任性吧。”
曲秋孜扭头喊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侄女。
“珍儿搭把手把你姐弄去房间，我们守夜。”
……
“姐...你先把药吃了，妈妈要是知道你伤害自己的身体会生气的。”
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散开了，里头露出一个脸色苍白的人。
“啊，张嘴。”
曲珍温温柔柔地哄着眼前的人，直到对方乖乖吃完药才松了口气，然后准备起身。
肩膀随即一重。
“珍儿，我不是合格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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