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吉时已到，曲文尧一声令下，数位小厮不断点燃爆竹，劈啪作响中，热闹的气氛终于烘托上来。
此时高台下空地之处，挤挤挨挨站了不下千人，一个个伸长脖颈，期盼看着台上。
曲文尧在郑仕龙怂恿下，当先站了出来，洋洋洒洒说了一通燕京大学堂的宗旨，最后以诗圣杜甫的名句作为结尾：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博得满堂喝彩。
曲文尧退下后，台下围观之人顿时开始鼓噪。
“全康......全康......全康......”
声音由杂乱渐渐变得整齐，颇有后世粉丝遇到当红明星的疯狂劲儿。
郑仕龙无奈，只好挺身站到台前，双手虚按，等台下喧嚣声渐止，气沉丹田缓缓说道：
“学堂的设立宗旨，学堂的运行方式，刚刚曲副校长已经说得非常详细，我也没什么要补充的，在此送一首诗给大家。”
“仙佛茫茫两未成，只知独夜不平鸣。”
“风蓬飘尽悲歌气，泥絮沾来薄幸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
郑仕龙声音一落，台下声音顿时止歇，陷入一片死寂。
这首诗简直是直接抡起鞋底抽在台下无数读书人脸上，一个个读书人面色尴尬，脸上火辣辣地疼，更有不少人不忿至极。
就连端坐台上的曾棨脸色也有些挂不住。
郑仕龙这是连自己一起骂了啊。
随即想到自己年轻时才气纵横，一朝中状元后更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自以为满腹治国理想能得以实现。
可大半辈子下来，自己只是成为永乐帝身边类似于书僮的角色，治国安邦的实际政务竟从未做过，空负了心中所学，充其量只能算个文臣，和能臣隔了十万八千里。
一念至此，曾棨忍不住微微摇头，叹息出声。
台下的吵杂声渐起，被打脸的读书人们，缓过巨大的冲击劲儿，一个个开始指着郑仕龙叫嚣怒骂。
郑仕龙看了看系统中刷爆屏的厌恶值，嘴角微微勾起。
“肃静！听我说完！”
郑仕龙气贯丹田，一声爆喝，如滚滚雷声碾过众人心头，竟凭一人之声，压住上千人的喧闹。
读书人们心头震骇，讷讷停住话头，惊骇地看着郑仕龙，看他还要说出什么难听话语。
郑仕龙却是一改刚刚的刻薄，温言说道：
“送这首诗，是为了警醒大家，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们扪心自问，台下上千读书人中，最终学有所成，能够出仕进入朝堂，为大明鞠躬尽瘁的会有几人？”
“一百人？我看达不到吧，就算你们所有人都学富五车，胸有丘壑，咱们大明朝，也用不了这么多官员，选擢官员，依然是在你们之中，择更优者录用罢了。”
此话一出，台下读书人心中一震，平时从未想到的忧患被郑仕龙赤果果地扯开暴露在阳光底下。
读书人们互相对视一眼，不由闪过一丝敌意，不着痕迹地各自拉开一点距离。
“那剩下的读书人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浑浑噩噩虚度一辈子吗？十年寒窗苦读，就这样浪费了？”
“依我之见，读书的目的，当官未必就是唯一一条出路。”
“譬如钻研农田稼穑，如今亩产不过两石，若能培育出亩产三四石的种物，或从域外引入这样的种物，这样的读书人难道就无用吗？”
“譬如钻研工匠火器，若能制造出远胜于当今的武器，使我大明军队所向披靡，四海咸服，这样的读书人难道就无用吗？”
“譬如钻研工程水利，使大明辽阔疆域的江河湖泊不再泛滥，黎民不再受水灾旱灾荼毒，这样的读书人难道就无用吗？”
“百无一用是书生，骂得是只懂死读书的人，诸位见识远胜于目不识丁的百姓，让自己成为有用之人，不应局限于一格，依我之见，若是你们能做到刚刚所说的事项，于我大明社稷，于我大明黎民，你们的用处，远大于辛辛苦苦争一席官僚之位。”
“而燕京大学堂的创办目的，就是为诸位提供一个钻研的平台，格物之术，起步我可以教你们，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学习钻研，到后面甚至我也可以向你们学习。”
“孔夫子有云，有教无类，我认为还可以加一句，教而无类，读书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当官，希望诸位与我一起努力，共勉！”
郑仕龙话语讲完，台下再次陷入寂静，读书人们纷纷细思，半晌之后，逐渐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之后掌声越来越多，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一时之间，系统钦佩值又刷爆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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