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仕龙目眦欲裂。
“不要！”
四根绣花针齐出，轰然撞上剪刀，将剪刀撞飞出去。
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
陆文秀胸口飙射出尺许高的鲜血，身体摇摇晃晃，向后栽倒。
郑仕龙身影一闪而没，陆文秀还未落在地上，已跌入郑仕龙怀里。
郑仕龙慌乱地用手去堵陆文秀胸口的伤口，只不过徒劳无功而已，鲜血顺着指缝飙射，将他溅得满头满脸都是。
在场之人，无不惊恐万状呆住，谁也想不到陆文秀竟如此刚烈。
朱瞻墡早就贴心地挡住清河郡主的眼睛，没让她看到如此惨状，否则以清河郡主的孱弱身子，只怕根本无法承受如此之大刺激。
从穿越到明朝以来，郑仕龙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慌乱无助：
“不要......文秀姐姐，不要，我想想，我想想，应该还有办法救的......”
陆文秀脸色已经煞白如纸，费力地微微摇头：
“没用的......管事大人......文秀这些日子以来......真的很高兴......可惜......可惜终究还是没能......结成对食......”
陆文秀艰难地掏出一个刺绣荷包，此时早已染满鲜血：
“文秀......刚刚绣好......还没来得及......送出......”
郑仕龙慌忙从袖中拿出一根银钗，轻轻插上陆文秀的秀发，声音悲苦不已：
“我也没来得及给你......”
陆文秀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管事大人......文秀好冷......抱紧我......”
郑仕龙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陆文秀艰难举起沾满血的纤手，想要抚上郑仕龙的脸颊，力气却终究越来越小，郑仕龙慌忙将她的手抓住，紧紧按在自己脸上。
陆文秀突然绷紧全身，似乎迸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无限凄苦地喊道：
“管事大人......这皇宫......皇宫......吃人啊......”
一句话讲完，全身瘫软，气息断绝。
郑仕龙将头伏在陆文秀满是血泊的怀中，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受伤的狼一般的凄厉嘶吼。
施五六如此，陆文秀也如此。
皇宫之中，这些底层的太监宫女，也是人啊。
瞬息之间，郑仕龙对大明的这座金碧辉煌宫城，涌起极深的厌恶之情。
朱瞻坦和朱瞻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不自在。
见闹出人命，朱瞻坦顿时兴致全无，喊了一声：
“收队，回世子府！”
走了两步，觉得脸面上有些过不去，嘟囔了一句：
“有什么嘛，不就是个小宫女吗？”
“朱！瞻！坦！你再说一句？”
正俯首在陆文秀胸口痛哭的郑仕龙猛然抬起头，怒瞪过去。
只见他扭曲狰狞的脸上全是鲜血，一双眼睛血红，如同厉鬼一般，死死盯住朱瞻坦，翻手之间，四根绣花针夹在指缝，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发出惨白阴厉的光芒。
朱瞻坦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倒，幸好边上两个门客一把将他架起。
“走了走了。”
朱瞻坦再也不敢回头对视，催促着门客们离开浣衣局。
“小龙子......”
朱瞻墡欲言又止，终究化成一句叹息：
“唉！”
朱瞻埈脸色也不好看，讪讪说了句：
“什么意思？怪我了？”
郑仕龙冰冷的血眸缓缓移到朱瞻埈身上，一言不发。
朱瞻埈被盯得浑身发毛，以他的桀骜暴戾，也只是对视片刻就闪避开目光。
“算了算了，晦气......三弟，清河妹妹，咱们也回去。”
说着转身先向外走去，脚步匆匆，倒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
严阵以待的锦衣卫随即收队，跟着鱼贯走出浣衣局的院子。
朱瞻墡搀扶着清河郡主也要离开，没想到从头到尾一直沉默不语的清河郡主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小龙子......对不起......呜呜呜......清河没用，刚刚应该帮你阻止二哥的......对不起。”
竟是哭得伤心无比，都不知道已经偷偷哭了多久。
虽然从头到尾朱瞻墡都遮着清河郡主的眼睛，但以她的聪慧，自然对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陷入疯癫暴怒中的郑仕龙心中一颤，理智渐渐恢复了少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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