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自高祖皇帝传位太宗皇帝，仅仅两世便成为强盛的帝国，到了玄宗朝，文治武功，四夷臣服，大唐的荣华声威达到巅峰，但这些我都无缘得见。当我出生时，玄宗皇帝业已驾崩多年，历经战乱，大唐早已不复昔日的雄风，与吐蕃已然闹翻了脸，而内部的不安势力也蠢蠢欲动，正可谓是内忧外患。
建中元年，西川松州嘉诚县，鼓交申酉，漫天卷下大雪来，一团团落在地上“簌簌”有声。一个健壮男人背着个产婆飞奔到城角十四坊的家，这男人便是我的爹，现在正处于喜忧参半的状态。那婆子进门看了我娘的状况就连环弩一般地支使我爹准备热水，毛巾等一应物事。也是多亏这产婆虽忙不乱，我才得以顺利出了娘胎。后来我听乞丐赵五叔说，我出生的时候哭声特别响亮，他隔着一条街都听到了，特地引着几位兄弟来讨酒水庆贺，结果家里跟本没酒，我爹只能煮了一锅米汤给他们分了。由着满心的高兴，我爹娘与赵五叔几位商量着给我取名一个凭字，乳名唤作与喜儿。赵五叔说：“当时把我们高兴的呀，那笑声把大雪都从房檐上震下来了。”
但可能是我的命不好，并没能给爹娘带来多长久的喜悦，第二年圣人削藩不慎，惹恼了一干节度使，战乱又起，我爹被抽调入军。我朦朦胧胧记事时，娘就每日里咳嗽，一过晌午就困乏得厉害。赵五叔说：“你娘那病可把我们吓坏了，所幸张使君英明，放你爹回归，不然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然而我爹也无力回天，短短几天后就奉命归队驻守甘松岭，一家人自此聚少离多。爹在我五岁时带回来个小女孩，大眼睛怯生生的，不敢看我。爹说：“与喜儿，以后爹不在家，你就和秋姐姐一起照顾你娘。”
我花了好几天才适应秋姐姐的口音，她扑闪着大眼睛，说她是被人从很远的地方带来的。我问：“你是出来玩吗？”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吓了我一跳。娘在屋里咳嗽了一阵，说：“与喜儿，不要欺负姐姐。”我也“哇”的一声哭起来，我当时没觉得自己欺负她。
我记得那年元日，爹没回来，娘已经病得起不了床，我和秋姐姐搬了凳子，把赵五叔送来的将军画往门上贴，娘有气无力地嘱咐：“你们俩小心着贴，那比命都薄。”我当时还不理解命有多薄，直到贞元四年的冬天，爹的尸体被从清溪关战场运回，娘第二天跟着去世。我只觉得身体发烫，一头栽到，迷迷糊糊的只听秋姐姐哭喊着我的名字，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应不了声。醒来时，我躺在自己屋的破棉烂絮中，身旁有火炉“哔哔啵啵”燃烧着，火焰让我有了点温度，支撑着坐了起来。
以前从没发觉，屋梁已经蒙着灰尘，挂着蛛网。四顾无人，我想之前的画面可能都是一场噩梦，爹娘尚在人间！毕竟与我形影不离的秋姐姐都不在身边，她只是我梦中的一个女孩吧，尽管她那双大眼睛仿佛还在我眼前扑闪扑闪地眨着，激动地喊着“与喜儿”向我跑来。她一把搂住我，哭叫起来：“你终于醒啦！”老天！是真的！我浑身灼热，又一次昏死。再醒来时，火炉还“哔哔啵啵”的燃烧着，赵五叔的背影罩在我脸上，我张了张嘴，觉得嘴唇干的像旱裂的土地，竭尽全力也只能发出蚊子般的声音说：“赵五叔，我渴。”赵五叔却像是听到了春雷，急转身说：“啊！与喜儿，你醒啦！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弄水去！”起身又向外喊：“秋姐，与喜儿醒啦！”“啊！”只听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瘦瘦的人影扑在我身边抽泣起来，热热的泪水“啪嗒啪嗒”滴在我脸上。我看着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不由得笑起来，笑出了眼泪。陆陆续续有人进来看我，都是我往日里见过的叔叔孃孃，多和赵五叔一样是乞丐。赵五叔端着水过来，一手把我扶起来，一手慢慢喂我。他小心翼翼地说：“与喜儿，你接连昏迷了十二天，你爹和你娘的事，我跟你这些叔叔孃孃已经讨钱代你料理了，等你身体好些，我带你去祭拜。”我喝了两口就咳嗽起来，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秋姐姐，想听她说不是真的，哪怕只是摇摇头也好。秋姐姐双手拉着我的双手，噙着泪一言不发。我深深吸了口气，又呼出来，轻轻点了点头。喂罢了水，赵五叔仍放我躺下，说：“你先休息着，秋姐就在家里照顾你，只管放心，你们的吃食只包在你五叔身上。”在我肩头拍了拍便走了。
我看着秋姐姐说：“你别哭了，好么？”想把她眼角的泪擦了，胳膊太短够不着。秋姐姐自己擦去了眼泪，仍旧抓着我的手，点了点头，说：“与喜儿，我们怎么办呀？”我盯着房顶，茫然道：“不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家了。”我忽然想到秋姐姐的家并不在这，于是拉了拉她的手，说：“不如我送你回家去，回你的家。这几年你住在我家，往后我就住在你家。你看好么？”秋姐姐的大眼睛亮了亮，旋即又黯淡下来，嗫嚅道：“我的家太远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我眼看她又要哭，连忙说：“你不要哭，等我好了我就送你回去，我找路的本事你是知道的，上次你在五坊迷路了，不就是我给你带回来了吗？”秋姐姐闻言气笑了：“呸！你倒会说，在那里捉迷藏，你却躲到家里来，害我寻了半天，都要急死我了！”我看着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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