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一月。
朱厚照躺在龙塌上,有种预感:自己要死了。
自去年落水后,这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屋子里满是药味。
这些日子总梦到从前。
他歪坐于文华殿中,有风吹过,吹落的花瓣飘在他的书桌上。
他捧着一本裹了外壳的“论语”,读得津津有味。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见杨廷和慢慢走近,他连忙将背脊挺直,“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殿下,何解啊?”
他连忙道,“这句话是说,君子慎独,就是要自我约束。在世人看不到的地方,要警惕谨慎;在世人听不到的地方,要格外戒惧;不正当的情欲容易在隐晦之处表现出来,不好的意念在细微之时容易显露出来,因此君子要严格要求自己。这便是‘修身在正其心’了。”
杨廷和捻着胡须,点头道,“殿下聪慧。”
朱厚照十分得意,“哈哈,那是胡说的!孤读书,要悟圣贤本旨,才不比那些酸儒眼孔,只向章句钻研,作依样葫芦之解。”
杨廷和呆了,伸舌半晌缩不得。
画面一转,却是弘治帝去世前的场景。
“照儿,你继天立极,须得以命馈天下之民。”
“束身自重,问民疾苦……考察务得实迹,不可偏听枉人,”弘治帝说得断断续续,咳嗽数声,“持法公平……?以钦恤为心,以明允为用。”
朱厚照忍着泪水,哽咽道“儿臣遵训。”
弘治帝声音中满是不舍和遗憾“父皇本想为你行冠礼。”
“父皇!”
弘治帝微微侧头,认真瞧着儿子,硬声道,“后宫不得干政,外戚不得握权。切记切记!”
退后半步,朱厚照哭着在御榻前跪倒。“儿臣……遵旨。”
画面又一转,是张永递上来的奏本。
朱厚照打开看,是堂弟兴献王递上来的,好个宗人府!
拖欠了两年的俸禄!
当初怎么不敢这样对宁王?
竟欺负孤儿寡母!
朱厚照气愤极了,顺势写了封密函,吩咐道“一定要送到堂弟厚熜手中,旁人不得沾手。”
朱厚照只觉周身透着股倦意。
他用被子蒙着头,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朦朦胧胧的,听见一阵此起彼落的哭声。
听到张永小声哭着说,“陛下,你走了,我可怎么……”
一会儿那声音又变成了母后张太后的,“我的照儿啊!”
又似乎听到穿透了皇城内外齐鸣的钟鼓声。
朱厚照死后,魂魄出窍,飘飘摇摇不停的向北而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朱厚照终见一人,此人行为恭敬,弯腰远迎。
朱厚照走上前问道,“你是何人?”
“吾乃怀恩。”
朱厚照讶然,竟是戴公公!
“不敢受您的礼,”连忙将人扶起,见他慈眉善目,欢喜问,“戴爷爷,可是父皇让您来接我的?”虽然朱厚照未见过怀恩,但是从小就听父皇讲过怀恩的好,因此待怀恩很是尊敬。
怀恩直起身子,一双鹘眼明于电。“早先本是要去阴司等您,得人通知,才知您走错地儿了。这乃是玄帝之地,玄帝统雷霆神将,以肃杀为主,故居于北。”含笑回答,“圣人投胎去了。”
朱厚照大惊。
怀恩又道,“您且听这缘故。”
弘治帝一生力学孔、孟之道,励精图治,任用贤能,轻徭薄赋,又兴修水利,事业隆于当世,功名垂于竹帛,便得了大功德。
死后放不下这个儿子,便上诉秦广王,将大功德消了,只换朱厚照子孙绕膝,名禄双全。
朱厚照在位时恣意妄为,以荒唐闻于世。
一生无后,死后更是背负千古骂名。
朱厚照行事不羁,却是个孝子。此时听父亲为他付出大功德,来世当不得天子,不由嘶声痛哭,“我……我对不起父皇啊!”
“莫哭了。”,怀恩领着朱厚照朝西走去。
秦广王的鬼判殿居大海沃石外,正西黄泉黑路。
黄泉此路雾蒙蒙的,不远处传来湍急的水流声,想必是奈何桥了。
陆续有阴使走过,见了怀恩问好,“断事忠官好。”
见朱厚照疑惑,怀恩解释道,“圣人从前为吾立了显忠祠,享了百姓香火,秦广王便留吾在身边做事。”
此地光怪陆离,似未成形。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怀恩才领着朱厚照来到了鬼判宝殿。
进了正殿,迎面坐着一位长者,怀恩忙向朱厚照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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