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时，天刚破晓，空中依旧散落着残星闪烁。
厚重的城门随着吱呀声被推开，入口两侧是手持纸笔的署吏们，许是刚过完休沐换班的原因，大伙懒散散的查验着通关文牒和货物。
这显得夹在他们中间那张冷脸，与众人有些细微的生分。
“来来来，就你赶紧的。”乔装混在署吏们中的徐覆，似被微弱的晨光刺的张不开眼，不耐烦的对其中的商队招呼。
这领头的是位须髯如戟的西商人，穿深蓝布衣面长袍，长袍肥大袖长，系着条绸缎做腰带。他心明眼亮的把度牒，同一枚边缘敲得凹凸的碎银铤塞到对方手中。
徐覆打着哈欠掂了掂，随手塞进袖管里：“车里装着什么？”
“都是治跌打损伤的红景天。”
西商的地理景象万千，高原山脉草原连绵，又兼复杂多样的冰川戈壁。民风淳朴彪悍，多为马背驰骋的游牧民族。
而红景天生长在海拔高的寒冷地带，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爔朝的环境并不适合此物生长。
徐覆眯着眼，对度牒胡乱的扫视一通，嗓子里含糊的嗯啊几声后，挥苍蝇般甩着袖，道：“赶紧走，赶紧走。”
爔朝与西商两国最近局势紧张，他们这些混饭吃的游商，也早就习惯了这些个侮辱。
领头的收回度牒，招呼着商队，慢悠悠的牵起马匹，穿过了皇都南边的防线。
爔朝皇都不似洛国有六朝遗迹，虽比不上他国翁蔚洇润的历史脉络，却也有其独特的风骨特征。
因圣祖白手起家打下这百年江山，所以百姓也是慕武爱强的，就连街面鳞次栉比的建筑，都带着峥嵘轩峻的雄伟气势。
商队马匹脖颈上的铜铃叮叮作响，来接引的本地人，用西商语热情的攀谈着，叽里咕噜间偶尔会露出憧憬的笑容。
许是快到端午，沿路皆有叫卖五彩绳和雄黄酒的商贩。
各种蒸煮食物所产生的水汽弥漫在街巷里，披着晨雾的行人有匆忙或悠闲的，街上逐渐擦肩接踵人声鼎沸起来。
昌华街的九德医馆前有几个刚留头的小丫头，正躲在角落里斗草玩。
这载着药材的商队，不过刚从拐弯处露头，眼尖的孩子便连忙撇下手中斗断的青草，扎进屋内对大人报信。
“西商蛮子来啦！”
“茹毛饮血西商蛮，反祖皇，盗国号，涂山震怒血檄文。苦相煎，何哀哉，同根萁豆割西东。”
几个丫头举着肉乎乎的小手，有模有样的舞着拳，口中说着童谣，你追我赶的跑进九德医馆内。
街道对面，琳琅满目的小贩排成一侧，有些好事的铺主抻脖瞅着，与旁人聊些有关国事的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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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得好，有人欢喜有人愁。与这幅众生悠闲景象不同的是，摆着乐器地摊的铺主虽也入了此景中，但此刻心头那叫个万分无奈，要说开张做生意最怕遇见什么人，除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大老爷们，还有那些无比难缠的客人们——就比如说这位大哥。
就单说他眼前这位吧，是自从今早开张起接待的第一个客人。他搁这墨迹半天也不买东西也就罢了，手里拿着笙却不知往哪个眼里吹就算了，还时不时鬼鬼祟祟的往九德医馆那边瞟。
好话说了三千遍，摊主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听到问话，徐覆连忙扭回头安抚对方，生怕闹起来惹人注意。小贩见他脸色疲倦，泛红的眼睑与黑眼圈簇拥着，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把笙归回原位，徐覆却依旧磨蹭，但语气属实放缓了不少：“能便宜点不？”
摊主瞪大眼睛，像要了他老命般。
徐覆心不在焉的摩挲着乐器，偶尔敷衍摊主的自吹自擂，嗯啊上两句，眼睛却不离开被自己亲手放进来的商队。
忽然，医馆门口热闹起来，馆内的掌事和医官们鱼贯而出，绿叶捧鲜花般，簇拥着中间的老人与少女。
那位老者穿着蒸栗色的道袍，面中五绺长髯，发须皆为灰白，正是著有鸿篇巨作的张国政。
而旁边那位松鬓扁髻，身穿天水碧竖领对襟大袖衫的少女，却是老相识——洪清荣。
她正笑着同张国政说着话，偶有零零碎碎的话音儿飘过来，都是些读书论道与赔罪之类的话。
徐覆这边刚调整好观测位置，那边洪清荣已经把老者送上了马车。
“这车货什么时候订的？”洪清荣转身欲要离开时，却瞥见九德医馆门前来往卸货的苦力。她的印象里，可没有经手过这样的货——大批量且种类单调。
“回三姑娘的话，这是前月初五订的货。”旁边监工的医馆学徒见东家发话，便忙不迭的赶上前解释。
翠绡把洪清荣带来的书卷收进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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