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何不食肉糜”。
就这样,太叔妤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在大理寺,看有人呼天抢地喊“我比窦娥还冤啊”,不明白“窦娥”是什么,然后接触了戏本,又去了闹市的屠夫和仵作那儿,第一次学习如何如庖丁解牛般,剖解尸体,如何接地气的创作廊坊间受平民们欢迎的话本——
以及,如何控制舆论。
她去礼部,看庞大的金银数字如何分化下去,一笔大钱又是如何层层剥削后,毫枝微末的下放到了民众手里,跟着去学习了官腔,听他们讲“水至清则无鱼”的经验。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东西,正史里没有的东西。
她开始接触野史。
而第一次运用并真正见识到稗官手里这只笔的力量,却是因缘巧合。
那时候边发生战乱,将领集结北上,太叔弘以绝食相逼:要从军,就要从军!
没成功,然后深夜买醉哭诉。
哭个屁。
她被祖父派来劝人,每日每夜的听着腻烦,太叔弘那些不知道从哪位退伍兵将那里听来的陈芝麻烂谷子的长河落日圆,见都没见过,还敢反反复复耿耿于怀个没完没了。
还是在她面前没完没了。
一看就是有人出主意。
最后她遂了他的愿: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反正这青葱的年少省下来也要被太叔弘糟蹋,还不如让他出去学学做人。
于是她借着外出游学的名头,踩线了一遍华京附近因伤返乡的老兵,乔装打扮溜进青楼楚馆廊坊间收集了最可歌可泣缠缠绵绵的凄美故事,又四处拜访了那些抱着丈夫从沙场辗转归来的衣冠冢的守候了几十年的妇人。
最后敲定了主角,选定了百年前大楚一位战功赫赫的名将的事迹,编纂,成史。
野史。
再递送上戏台。
一时华京平民官家,子弟从军之风蔚然!
当然祖父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最后她送走太叔弘,就去找了暮朝歌,说了什么来着?
“醉卧疆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紧接着,她和暮朝歌定亲。他们演一对情窦初开的戏,还是最虐的那种:我爱你,你爱她,她不爱你。
太叔妤负责看戏写戏,暮朝歌负责演戏,谁知道谁的假意,谁又入了谁的戏?当年好事者琢磨无数,最后竟成了华京三大未解之谜。
而野史对此的记载是:文星,陨落。
只四字。
她从没见过这么短小精悍不接地气儿的野史,一点都不敬业啊。
后来,太叔妤手下再没出过一篇当年的锦绣文章,她开始写无数辗转难眠勾动人心的情情爱爱,引领勾栏一代风骚,被同窗鄙夷,被文人墨客津津乐道,被祖父追着打。
她为绮年玉貌的少年描眉上妆,披上柔润的皮,倾国倾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