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日子父亲总不会缺席,只因这是一家人为数不多的团聚时刻。
房间外传来父亲叫我起床的声音;初冬的被窝总是令人不舍,奈何肚子里的存货不多,膀胱里传来的丝丝尿意也让人睡不安稳;我只得穿上衣服磨磨蹭蹭的走出房间,然后跑去地里解决个人问题。
十一月底,阳光总是在八点以后才姗姗来迟,土房子边的菜地里早早的结了一层霜,睡眼惺忪的我依稀望见厨房里冒出的缕缕炊烟,还有母亲的菜刀拍在案板上的声音,和父亲的碎碎念,许多年后我总是要很努力才能记起;日子总是这样,让人忘记一些本该记住的苦难日子。
回到厨房,弟弟早已在母亲旁边巴巴等待,像个矮陀螺一样围着母亲转,我过去给他头上就是一巴掌,把他委屈的不行;母亲随即打发我们去帮父亲准备过年物品,弟弟又屁颠颠跑去围着父亲转,我是干正事的,跟他不一样;
过年要准备的不多,磨刀、准备柴火、烧开水……,我忙前忙后的帮父亲递刀接水、递烟点火,往灶里添火加水,瞬间觉得自己是这个家最忙的那个。
吃过早饭就该去爷爷家杀年猪了,往年皆是如此,先去爷爷家杀年猪,吃过饭再去大爹家,然后才是我家,小叔家远在华坪,所以过年的日子通常也不一样,但每年我们过年小叔家也会来跟我们一起过年,这是属于我们一大家人的团聚日子。
爷爷家的年猪又大又圆,平时喂食的时候都是躺着吃,从未见它站起来过,大概是它的肚子影响了它的发挥;但不知为何,过年这天它竟奇迹般地站了起来,爷爷说万物有灵,或许它已然知道将要面对对的宿命;彼时的我不懂,什么是万物有灵,什么是宿命,我只知道奶奶脸上的皱纹变得多了,爷爷杯子里的酒倒的少了。
大妈是典型经常碎碎念的农家妇女,她的嘴巴就像村长家里的广播一样每天播报着不同的内容,过年这天也不例外,未杀年猪的时候她说年猪大,杀了年猪她又说肥;总之说的我脑壳疼,后来我才慢慢的想明白,这是一个农村妇女的基本素养。
杀完年猪,男人们的任务基本结束,而女人们的任务才刚开始:大妈,婶婶,母亲,大爹家的女儿,她们要忙着给全家准备午餐;奶奶年事已高,所以负责照看我们这些年纪尚小的孩子,这时候就会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我不想跟弟弟玩,堂哥不想跟我玩,仿佛这是一个定律,大的总是不想跟小的玩,小的则总是如狗皮膏药般跟着跑东跑西,不亦乐乎。
过年的第一餐总是丰盛的,有时候吃的太多被腻着也是常有的事儿,农村的小孩儿,一年吃不到几回肉,因此每次过年我和弟弟总不会吃早饭,就留着肚子等那丰盛的午餐;吃完饭也总是会被腻的只狂喝水,等到自家杀年猪的时候已不忍直视那些肥肉,那是长大后再也体会不到的感受;三两小童,便可以一起快乐很久;一顿年饭,也足以令人向往。
直到我二十岁,二十五岁,三十岁,也依旧怀念那时的十一月份,爷爷的酒杯,奶奶的皱纹,父亲的臂膀,母亲的怀抱,还有那渐行渐远的缕缕炊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