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开门！”
五大三粗的婆子立在破败的宅院前，身后跟着几个小丫鬟，将门拍得震天响，尖锐的嗓音不断回荡。
那架势，摆明了要将门给撞开。
堂屋内，一身形纤细的女子披着薄毯坐在火盆旁取着暖，屋内飘着淡淡香气，对那阵阵敲门声充耳不闻。
蹲在堂屋门口时刻注意大门那儿动静的小丫鬟回过头:“小姐，咱不管管吗？”
女子头也不抬，嗓音清脆:“不管。”
两日前，镇国公府突然来信要接她回府，甚至都不等她回信，人就已经到门外了。
十年前将她遗弃京郊，如今突然接她回府，定然没有好事。
见宅院里静悄悄无人回应，那婆子后退一步，嗓音愈加嘹亮，隐隐能听见回声：“三娘子，公爷有令，今日这府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您若是自个儿出来，也省得老奴们亲自动手了！”
回答她的，又是一片静默。
见里头的人如此油盐不进，又道:“既如此，三娘子就别怪老奴们动粗了！”
那婆子撸起袖管，又往后退了几步，憋足一口气，狠狠朝着那摇摇欲坠的木门撞去。
那门瞧着本就不结实，被她这么一撞，轻易就被撞开了。
忽的，一盆白色粉末自头顶倾倒，落了她满身。
一时，飞扬的粉末呛得几人睁不开眼，闻着味儿，像是磷粉。
听见声响，小丫鬟才终于从堂屋走出，两手上还沾了点地瓜沫，瞧见她满身狼狈，一脸幸灾乐祸，睁着眼胡说八道:“嬷嬷怎地这样着急？奴婢不过是回屋换了件衣裳才出来开门，嬷嬷怎的就自己闯进来了？”
那婆子气急，拍落了身上沾染的磷粉，恶狠狠瞪着小丫鬟，高声喊道:“果然不似府里出来的大家闺秀，三娘子真是好脾气，可您以为这样就能为难老奴了？”
她一把推开面前挡着的小丫鬟，将其恶狠狠推倒在地，带着几个丫鬟就要进去将人给抓出来。
在她一脚要越过门槛时，一道泠泠嗓音从里头传出:“磷粉遇火易燃，我这儿屋里点着炭盆，若是火星子溅到嬷嬷身上，可就坏事了。”
那婆子脸色一僵，腿生生止住，没敢再往里去。
身后几个小丫鬟身上也或多或少被溅到了些磷粉，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去。
哪怕婆子想早些将她抓回去，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只好在门外等待。
她忍了忍，边清理着头上身上的磷粉，嘴上还不忘边讥讽道：“说起来您也已经十年未回过镇国公府了，若不是当年你那娘如此不检点，做出与人私奔此等腌臜之事，公爷也不会将您弃在京郊多年不管不顾。
如今公爷心里惦记您，想接您回府过好日子，您可别不识好歹，寒了公爷一片心意啊。”
一句话精准踩到痛处。
“我呸！”被推倒的小丫鬟从地上爬起，气呼呼走到那婆子面前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老虔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儿对一家主母指指点点！”
婆子见她生气了，更来劲儿：“一家主母？三娘子莫不是在京郊待得久了，两耳不闻京畿事，早在您被送到京郊宅子第二年，公爷就向圣上求了一纸和离，休了贵夫人，现下，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是咱们苏夫人！”
话音落下，一道素白清瘦的身影踏过门槛，从屋内走出，立在那儿仿若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起。
姜芷筠柳眉微蹙，眸色微冷：“父亲当真去求圣上休妻了？”
婆子轻蔑一笑：“是又如何？这正妻之位本就应是我家苏夫人的，一小小商贾之女也配为镇国公府主母？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
姜芷筠垂眸掩去眼底一抹晦暗，心里对这位父亲最后一丝妄想也消磨殆尽。
不管外人如何传谣，只有她爹没资格。
沉默半晌，姜芷筠再次开口：“我跟你回去。”
——
申时日落在西，夕阳的红光将影子拉得斜长，赶了半日的路程，才在天黑前赶到镇国公府。
才至主屋门口，便闻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
“祖母，孙女不能嫁！”
姜芷筠脚步微顿，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果然是有利用价值了才会将她接回来。
姜芷筠自嘲一笑，罢了，她也没指望什么，此次回来，自有她的目的。
她抬手摘下帷帽，褪去大氅，交给芝兰放去耳房，垂首走进，立在跪在正堂中那道身影后，微微欠身。
“孙女请祖母安，请苏夫人安。”
请安声响起，那道哭声戛然而止，屋内所有人的视线尽数落在她身上。
姜芷筠垂着眼，不卑不亢，瞧上去格外乖顺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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