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来宜翻了翻手中的账本,面露难色。
一旁的李管家端着手垂眼等着她的指示,在漫长的寂静中舒展了下发麻的肩膀。
不是,怎地这一行和那一行加起来就能得出这个钱来?
应来宜忽地感觉自己满头大汗了,她努力回想自己年少读书时期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起算数这二字到底有没有在她打瞌睡时从夫子的口中遛过。
而在李管家的视角,却丝毫不知王妃殿下的窘迫,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好似不满般地一边叹气一边大力翻看着账本,却又速度飞快地翻阅了一本后,打开了另外一本,如此反复地叹息。
总不该真的有什么纰漏罢……李青这般想着,也开始努力回想自己平日里究竟有没有什么作奸犯科以权谋私的事情能在账簿上露出马脚,也努力回想着这账簿是否保存完整,有没有不识趣的下人给自己做了手脚。
二人便都陷入了无尽的深思。
——要不,放过自己,不做什么当家主母了罢?
——要不,放过自己,早点告老还乡罢?
于是,刚退了早朝的齐王一进正厅,就看见了惴惴不安的李青,垂头丧气地站在他那新娶进门的王妃身侧,而他转头又仔细打量齐王妃,她也是一副惶恐不安的神色,却又煞有其事地扒拉着桌上摆放凌乱的账簿,他不禁疑惑,凑上前去,站在了李青让开的位置,他望了一眼账簿,便笑道:“夫人怎么想起来看账簿了?莫非觉得我们齐王府的开支有不合理之处?”
应来宜正全心全意地研究着这上边的加加减减,听见齐王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然间的抬头正巧撞在了嬉笑着凑近来的齐王的下巴。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各自捂着痛处,泪眼婆娑。
“殿下请用帕子。”一旁的李青早已叫婢子准备了冷水浸湿的帕子,递与齐王冰敷痛处,同时又命婢女给应来宜也敷上了一方冰帕子。齐王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缓了又缓,才开口说话:“夫人是想要谋杀亲夫吗?”
亲夫……不知应来宜想到了什么,面上红了又红,小声说道:“要是说不合理,可处处都不合理。”
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远了李青听不清,近了却让齐王听得一清二楚。
“哦?那夫人展开说说?”
这原本带些戏谑的话,却让李青哆嗦了一下。
“都不用看账本,单说殿下这间屋子里的摆设,就譬如这紫檀木所制的太师椅,价格不菲,但齐王殿下,您觉得这等铺张真的是有必要的吗?”应来宜突然来劲了一般,语气也跟着激动了起来,“靖海渔民的民不聊生,海军的兵力不足,上奏至朝廷,却总是说国库空虚,齐王殿下,这税收的钱究竟去了哪里呢?齐王殿下,他们的命,分明就搭在您的太师椅上啊!”
完了,这波不是冲我来的,她是要自取灭亡!李青带着候在两侧的侍女向门口撤去,准备随时跑路。
而齐王听完这番激情阔论,只是面色原本灿烂昂扬的笑容稍作收敛,然后沉默了片刻,眼神却丝毫未变地再次扬起一抹笑容:“没想到夫人是这般想我的。”
“不是我这般想你,是外面的人都这般想你。”应来宜平复了情绪,撇了他一眼,淡淡道。
齐王无言。
人常道,沉默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夜,李青半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外,就等着主子发脾气乱摔东西时关门逃跑,然而等了片刻,那男人依旧只是沉着脸,没有一点声响。
见齐王如此这般,应来宜忽地也没有了刚才不知从何而来的底气,她恍惚间想起这个男人的风评不单单只坏在骄奢淫逸上,还有那喜怒无常的脾气秉性。于是她终于醒悟过来,却见本应该就守在身边的李青早就退至门口,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地向他使其了眼色。
李青站在门口的阳光下,属实是看不清应来宜为何要把脸偏向自己,用力向齐王努嘴,他眯起眼仔细辨认她的神情,然后摇头——看不清,看不懂。
“夫人,”良久,齐王还是开口了。他的嗓音干哑,带了一点疲惫,“今日上朝有些乏了,本王先回房休息了,晌午就不陪你一同用膳了。”他起身,整理了身上的褶皱,然后向外走去。
这下轮到应来宜无言了。
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她本就没有好好观察过齐王宋渡时,此刻的她只觉得眼前的背影竟尽显落寞与消瘦,同成亲那日意气风发的喜服少年竟大相径庭。
“王妃殿下,”李青目送了齐王离开,又安排了两名婢子陪同后,才从门口快步走进正厅内,“您或许误会齐王殿下了。”
应来宜一怔。
“外人说的有时候多是嫉妒和栽赃的话语,但齐王殿下究竟如何,就是连我们这些在殿下还年幼时就跟在他身边的下人,也是无法公允评价的。”李青继续说道,“当然,我们做下人的本来就不配评价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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