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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里，李知章把玩着手上的银子，成色青白的官银在他手中，仿佛是什么稀世的珍宝，为官十年，他也见过不少好东西，诸如许家府中那尊白玉观音，取的是西域美玉，集天下能人巧匠之力方才雕琢而成，两百年前许家自南阳逃来这边城时，宁可将数万白银丢下，也要带上这白玉观音离开。
可思来想去，这珍宝，终究是死物，这十万雪花银，那可是真正的亲人。
他仰躺在椅上，新纳的一房小妾温顺地站在一旁奉茶，似乎是想起了不久前堂下那个年轻人不甘的模样，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讥讽。
万般傲骨，最终也要被冰冷的现实一寸一寸打断。
“大人，这顾知念，或许还有几分用处。”
师爷跟着李知章跟了近十年，瞧着对方脸上的神色，眼珠子转了转，将声音压低几分，贴到对方耳旁轻声道：
“您可别忘了，这今年的考功可要开始了，若是利用得好，您再得个乙等，便能够再升一阶了啊。”
无论南梁还是北梁，都有着一年一次的考功，考功司设在各州郡的书令史届时便会下至郡县，或明或暗考察地方政绩，依着政绩好坏评为甲乙丙丁四等，其中又会对地方的三位主官有单独评价。
一地官员连续两年被评为丁等，一干人等当场革去官职，由府兵接管城防！
一地官员连续三年被评为丙等，官削一阶，不再担任原职！
一地官员五年内三次被评为乙等，主官官升一阶！
一地官员被评为甲等，主官官升一阶，更是会得到考功司的重点培养！
可惜甲等评价极严，李知章也只希望今年再得到一个乙等评价，自己便能够再升一阶，总比呆在这边关的小县城中吃沙子要好。
“你的意思是......”
他胖脸上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对自个师爷的法子有几分不放心。
“靠着他杀麻匪，成吗？”
一介白身，若是习过武有点底子傍身的便也罢了，如顾知念这般的人，在清水县中不说一瓦片撂倒一群，可也是一抓好几个，如何能与刀口舔血的麻匪搏杀？
“我倒是觉得他不简单，嘿，顾锦十二年前被征去了天水郡，当时这小子才多大，全靠着魏舒勇他老娘偶尔接济一番，若是个简单的角色，说不得早饿死了。”
“你倒是记得清楚。”
师爷尴尬地笑了笑，为了保证边军战力，朝廷每年还有一大笔银子分下各县，由衙门派送到边军家眷的手上，分算下来，家中一人入了边军，每年便能分得三两银子。
当然，顾知念是绝不晓得这事的，倒不是李知章将银子给贪墨了，而是十多年来压根不曾有过银子拨下来。
县令从不管这些琐事，他这个当师爷的自然得担起来，因此对于顾知念的情况，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
“您白日也瞧着这小子的样了，嘿，胳膊上被剐去一块肉，换作旁人早就哭爹喊娘了，他倒是镇定，那顾锦的抚恤银，怎么的也有二三十两吧。”
“嗯，约莫是三十两，记不清了。”
听着师爷的话，李知章也来了兴趣，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三十两银子，这可是买命钱，您瞧着他，明明心里恨不得将咱们生吞活剥咯，面上还装作老实的模样将银袋呈上来，连话都帮着说了，您觉着这还是个普通人？”
“嗯，有眼力劲，能忍，够狠，你怎么想的？”
李知章从仰躺的姿势变为了正坐，脸上露出思索之色，考功在即，自己将近知非之年，若是此番再不博个乙等的评级，恐怕这辈子也就死在这小县城中了，若是博个乙等官升一阶，将关系打点一番仕途尚还有转机。
“他招惹上了麻匪，不如借着他，除几个麻匪，到时书令史下来，有麻匪的人头，您还愁没有乙等的评级？”
换作往年，单单靠着麻匪的脑袋，想得个乙等的评级怕是有些难的，可前些日子安定郡的郡城才被麻匪劫了，若是这会能在城门前挂上一串儿麻匪脑袋，这乙等的评级也是板上钉钉。
“这小子惹了张麻子，便是惹了麻匪，他聪明些，便知道自己与麻匪之间只能活下一个，咱们呐，便在后边等着，适当的时候推他一推，既不能让他死咯，也不能让功劳全落他一个人身上。”
“不错，不错，不过嘛，这匪得是衙门剿的，若是让着外人把衙门的活计干了，衙门的脸面置于何处呐？这顾知念有几分勇武，不知道许老太爷愿不愿意再押一次宝了。”
师爷琢磨了一番，悟出对方的意思后却是皱了皱眉，他本意是让衙门将顾知念推出去吸引麻匪的注意，可这剿匪的事还得是让衙门来收尾，顾知念只需要保着自己不死变成。
可到了县令口中，却是想让顾知念连衙门的活也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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