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一道旨意,便可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将典雅幽静,安详和乐的丞相府变为人间地狱,血海深渊。
雨,啪嗒啪嗒,接连不断的落下,急促而又猛烈。
平常用来议事的松竹院内,此刻跪了一地的人。
锦衣卫首领赵重楼坐在堂内,一双鹰眼漫不经心的从院中雨地中跪着的人身上一一扫过。
清廉丞相沈松岩,儒将大公子沈青山,还有人人称赞的惊才绝艳文曲星小公子沈清川。
不愧是家风严苛的世家啊!即使是在这样带着春寒的大雨里,身着单薄的沈家人依旧跪得身姿笔直,仿若劲松。
赵重楼摩了摩身侧的刀柄,起身走到廊下,冷峻的声音比这场大雨还要让人冷上三分。
“沈大人,你应该知道皇上的旨意。”
沈氏三族,男子流放边疆,女子入贱籍为官奴。
一字一句,落在耳边,沈松岩的心越发的冷了。
“沈大人,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两位公子想想吧?”
一身飞鱼服的赵重楼站在雕花廊檐下,轻蔑看了一眼皇帝曾经的左右臂膀,肱骨之臣,随之目光看向远方放空。
一朝云端,一朝云泥,仅一字之差,待遇却是天壤之别。
不知是被赵重楼的话打击了,还是被这场雨淋得太久的缘故?
原本跪得笔直的沈松岩竟摇摇欲坠,晃动的身体一下子就被身旁一直默默关注着父亲的沈清川扶住了。
“父亲!”沈清川玉彰神秀的脸上挂了几分担忧,身姿虽不如兄长沈青山矫健,那一双长臂此刻却稳固坚定的扶住了自己的父亲。
大公子沈青山也扶住了父亲的另一边,眼中的隐忍与怒火昭然欲揭。
下一刻,沈青山抬手向那高处的赵重楼作揖行礼,恳求道:“赵大人,春雨带寒,沁人骨髓,家父年事已高,实在是经受不住这场大雨,沈某恳求大人网开一面,让家父移至堂内可否?”
说完,沈青山又重重的将头磕在了地上。
掷地有力,咚!咚!咚!
沈青山终是舍了沈家大公子的尊严与体面,低下高贵的头颅,向上面那个男人祈求。
“哥!”
“青山!”
即使是在锦衣卫突然闯进屋,将他带到松竹院中跪在雨地里,沈清川也没有心慌与意乱,可是在看到从小就温柔有礼的兄长向他人下跪磕头时,他的胸中顿时满是怒火。
父亲与幼弟的呼唤并没有阻止沈青山的动作。
“求大人成全!”沈青山的声音盖过了雨声,终是惹来了赵重楼的另眼相看。
赵重楼转了转腕间的菩提子,久久未曾发言,好像刚刚那一眼只是随意一撇。
就在沈青山的以为所求无望时,那个冷漠的男人终是开了口。
“罢了,看在大公子爱父心切的份上,就让沈大人到廊下跪着吧。”
虽然不是沈青山所求的堂内,但是相比这不见停歇的雨地里,廊檐下已是不错的避身之地了。
得到赵重楼的首肯,沈青山跟沈清川赶忙站起,因为跪得太久,两人的膝盖已是酸痛无比,但是相比父亲的安危,也无暇顾及自身的这点苦痛。
将父亲扶到廊下安置好后,沈家两位公子又回到雨里,提起衣袍跪下。
雨滴落在沈清川的脸上连成一条线,顺着温润的下颌,沿着那白皙如羊脂玉的修长脖颈隐入扣得严严实实的衣领中。
长长的睫毛好似脆弱的蝶翼,承受不住那硕大的雨滴,雨水顺着桃花眼角流下,徒留那被打湿有些微颤的睫羽证明这场雨的到来。
长公主来了,雨也停了。
长公主,名唤李清婳,封号曦和,当今圣上的嫡长女。自出生起,便被送入皇宫由先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当今圣上有九个皇子,可是公主却仅这一位,她真正的金枝玉叶,绝世珍宝。
在长公主及鬓礼时,皇帝把自己的龙纹玉佩给了公主,说:见长公主者,如见朕。
长公主缓缓走近,即使是奉圣旨办事的赵重楼也要停手下跪拜见公主。
见众人皆下拜,长公主轻声说了句平身,目光却落在了堂下的两人身上。
堂下两个少年,同样的湿透白衫,五分相似的面容。
一个是坚毅不屈的小白杨,一个是温润清冷的嫩绿竹。
真正是一对人中龙凤的俊秀少年郎。
可惜了,真的是可惜了啊!
长公主微微摇头,青葱玉指接过身旁大丫鬟青竹递上来的碧螺春。
长公主端着茶盏,随着盖被打开,茶香氤氲开来,一双蜀绣软底绣履踩在侍卫们刚刚铺好的红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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