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守羽尚在想法子逃过这一劫，就听夙野在她耳边道：“师姐，你走吧。”
“嗯？”
她抬起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苏清言是个从内到外都完美诠释“仙风道骨”的男人，就连眸子也是纯粹的黑色。夙野则不同，他的瞳仁是浅浅的褐色，在阳光下一哂，偶尔会展现出琥珀一般透明的光泽。
段守羽这般看着，心里有一个念头：他的眸子像一泊粼粼的湖水，虽然美好，却并不清澈，像水下暗流涌动。
苏清言偶尔也会这样和她对视，在他望着她的时间里，大半也是这样的神色。
段守羽面色未改，但长期的经验却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被窝里的脚丫。
夙野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是一颗赤诚的心，全挂在段守羽身上罢了。他抿了抿唇，说：“观思，没有几天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走两步都费劲，进观思阵，怕会直接要了半条命去。我去找沈相宜，让他放你一马。”
“夙野！”段守羽略略提高声音，制止了他往外冲的步伐。她烦躁道，“你觉得可能吗？沈相宜跟苏清言什么交情，跟我又什么交情，你不懂吗？”
夙野僵硬下来。
“行了，别说了，你出去罢。”段守羽缩进被子里，“不要烦我了。”
夙野垂下头。良久，段守羽听见他干涩的声音：“……那你好好休息，师姐……”
“我走了。”
门嘎吱一声关上了。
段守羽蒙在被子里，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门之隔外，夙野手里挎着给她准备的衣衫，猛禽小羽跟在他身边，一人一鸟以同样的姿势垂着肩，满脸落寞地离开。
两个人不欢而散，四周寂静，只能听见单调的蝉鸣，像锲而不舍的背景音。
屋檐上一动，一块瓦片被轻轻阖上，有什么人，在黑暗中悄然离开了。
又是一个清冷的晨日。
夕雾将整座岿然山都包裹起来，不时有清凌凌的鸟吟环绕而上，一行仙鹤展翅高飞。打头的高昂鹤首，姿态优雅，在雾中时隐时现。五谷坊正为晨练后的弟子们预备着膳食，凄白的烟自囱管中汩汩而上，烟尘袅袅。
最恢宏最高广那座殿前封着块牌匾，上书“肃啸”二字，赤墨描金，显眼至极，便是那眼神最差劲的老翁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块匾一直是岿然间门中人的骄傲，乃当今大掌门苏清言自人化仙时，前来接引他的菩萨琢障所赠。琢障赞他慎独律己、严正守仁，肃啸，正是苏清言的字。
恢宏的大殿在漫雾中时隐时现，衬得一张牌匾更显威严无匹。鸟鸣声愈发高亢嘹亮，夕雾间，岿然间一个凡间的修真门派，也显得好像真正的仙门一般。地下好些百姓都停下手中活计，羡慕地抬头看去。
在这座肃啸殿前，百名弟子正列阵对战。众人皆挥汗如雨，有个别的刚想偷个懒，就感到一道冷冷的目光锥刺般扎在后背上。
那弟子唤阿银，吓得一抖。
“妈呀，二师兄今日这么暴躁？”
他身旁的弟子趁着转身的功夫，小声音道：“胡说。二师兄不是一直这么暴躁？”
“倒霉倒霉。二师兄今日不是要下山么？怎么还在此地？我好想念三师兄。”
“我也是。虽说三师兄教课没有二师兄有能耐，但他总笑眯眯的，叫人一眼望着就喜欢。”
岿然间能成为众修真门派之首，除却掌门苏清言羽化登仙、身在仙宫无人匹敌之外，更重要的是，身担守护世间的责任。若有诡异妖物作怪，百姓求上门来，是要派遣弟子去解决的。夙野身为苏清言弟子，除去日日带领小弟子们练功，不时也要出些外差。
夙野的耳上夹着通信哨，却也并不妨碍他听到小弟子们的窃窃私语。再旁边的两个年轻男女对视了一眼，眸中色泽涌动，是个讽刺嘲笑的意思。
这两个家伙直率又木头，不晓得———二师兄这次去的是火妖之国，此番训练是为了挑人入队伍呢。竟还在此贸然讨论？
正当几人如此想着之时，夙野的声音响了起来：“阿银，阿虎。你们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