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一片温暖的、混沌的黑暗。
粘粘稠稠，像把湿润的泥团用纱布包了糊在脸上，却并不令人窒息。
灵魂的渺小萌芽在这团混沌中飞速壮大，于是理所应当地对混沌之外的世界萌生了好奇心。
「第一个问题，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如同无数道人声重叠而成的奇异声音如是问道。
萌芽并没有回应。
在心湖中央，陈旧模糊的老筒子楼、轰然远去的移民船、尸横遍野的冷酷战场、苍白静谧的手术灯不断交替闪回，最终定格为一片璀璨的宇宙星河。
这些碎片一样的场景有种难言的吸引力，但太多、太杂、太碎，像瞬息即逝的流光，任凭萌芽如何努力，依旧无法拼凑出可以称之为记忆的信息链条。
「看样子不用问了，又是个无聊透顶的傻瓜。」
先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告诉你答案吧！」
「意义就是——没有意义。是虚无，是徒劳无功，是庸人自扰！」
新生儿依旧无动于衷。
「好吧，好吧。换个简单一点的问题。」
「不用紧张，这次你可以慢慢思考。毕竟我们马上就要再次面对毫无意义的漫长人生了。」
「听好了。」
「如果一艘飞船上的所有配件都被逐渐替换......那它还是原来那艘船么？」
嗡！
周慈猛地坐起！
腥臭阴湿的空气被用力吸进肺叶，视线也随之重新聚焦。冰冷的水珠顺着胸口划落，水面平静下来后，倒映出一张冷峻瘦削的年轻面庞。
「不用怀疑人生，这就是你本人。」
他猛然环顾四周，并没发现声音的来源。
正如那道神秘声音所言，此刻他正浑身赤裸地坐在一张泡满冰水的浴缸里，四周围满了颜色暗淡的医用隔帘，上面还沾着不少可疑的暗红色血渍。
周慈用力晃晃脑袋，整个人有种空洞的茫然：
他不知道这是哪，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经历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周慈。
他尝试着在脑海中回溯过往，紧接着就有一股剧痛袭来，像整个人被一把极端锋利的刀径直剖开，顺着骨骼剥皮剃肉，搅得他不得安宁。
“哗啦！”
物件破碎的声音传来，周慈猛然从浑噩中惊醒——浴缸已经被他无意识地捏坏了。
周慈从一地凌乱中起身，踉踉跄跄地往隔帘外走去。
他赤足踩在浴缸碎片上，那些锋锐的碎瓷片却仿佛纸糊，只能在脚底板留下浅浅的印记。
就在此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帘外传来。
隔帘被猛地掀开，强光直勾勾打在周慈身上，紧接着就冲上来两位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
“发现可疑人员！发现可疑人员！”
“他没有武器，不要射击！”
武装人员身后传来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听得出来十分急切。
冲在最前面的那位武装人员身形一滞，旋即压下枪口：
“举起双手，否则我将对你采取约束措......啊！！”
话音未落，他便被眼前浑身赤裸的男人一把反拧在地，下一个瞬间，便感觉手里一轻。
他的配枪已然被夺去。
“哗啦！”
跟在后边的几名增援顿时停下脚步举枪警戒。
子弹上膛的声音整齐划一，红外瞄具的光点打在被周慈当做挡箭牌的武装人员身上，密密麻麻好似一片蜂窝。
气氛一时间降至冰点，空气里静得听得见呼吸。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恍若未觉。
他似乎是陷入了被本能支配的奇妙状态，一边娴熟地用人肉盾牌挡住绝大部分枪线，一边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制式步枪。
枪身的合金质感、包裹枪托的皮具，让他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EP237爱国者自动步枪......东棠重工......”
周慈指尖触过枪身的细小铭文，在读到“东棠”两字时顿住了。
东棠......好熟悉的词。
脑海里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痛楚，随即便有模糊的印象凭空涌现：
【东棠合众，前身为东棠帝国，星历一九年成立。】
【星际大开发正式步入黄金时代后，于星历一百九十五年解体，主要资源转化为数家巨型企业。】
【东棠重工便是其一，主攻军备生产、工业器械、星际矿业等业务。】
记忆到此便断掉了。
周慈用力晃晃脑袋，并没有新的信息浮现，却再次听见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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