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奶奶，白沉的记忆深刻又模糊，只记得阴天下雨的泥泞不堪。
昏暗的屋蓬里，晰晰点点的火光把奶奶皱纹密布的脸庞，还有她那手里永远停不下来的针线活清晰地映照在身后斑驳的土墙里，漆黑的伟岸身影好似深深嵌入这面墙，把奶奶这残破的一生也融入进了这片土地。
岭南之地历来多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丛林密布，高温湿热，自白沉出生以来就在这一方山坳里，不说与世隔绝，也是难觅人烟，小小的白沉在天地下的群山里，渺小的度过了最初的几年。
奶奶穿着一袭黑衣，忙完山地里的农活，用还带着泥土的手抚摸下白沉的额头，堆满笑容的问：
“沉沉啊，中午想吃什么？”
“我想吃面。”
“好。”
奶奶沙哑的嗓音犹如她老态龙钟的身形，颤颤巍巍，好像随时都会跟着漫天的风雨一同降在山崖下不再回来。
奶奶是没有念过书认过字的，四五岁的沉沉她教不了什么，她只能对这个小孙女言听计从，让她在这深山里与河为伴，自在玩耍。
很快，热腾腾的面就端了上来，小白沉只能笨拙的扶着碗边，用给她量身定制的小竹筷一根一根夹着递到嘴边，仰起头张大嘴巴吸溜进去，奶奶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垂垂老矣的她在这最后几年，在无人的山坳里，祖孙两人纵享这短暂又愉快的时光。
夜幕降临，微风渐起，万籁俱静的大山也结束了一日的躁动。竹林里时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小动物们也在这黑夜里享受着静谧时光。
伴着微弱的火光，奶奶搂着小孙女，一只手臂轻轻的拍打着背，嘴里喃喃细语哄着安稳睡觉，小白沉不知是不是清醒着，呢喃着又问出不知道问了多少次的问题：
“奶奶，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
“傻孩子，你怎么会没有呢，你的爸爸妈妈在外面忙着呢，等忙完这一阵子就回来啦。”
“奶奶骗人，这几句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
一时无声，渐渐小白沉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寂静的黑夜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传出一阵阵苍老的叹息。
日子过得飞快，从仲夏到寒冬，山峰在大雪的覆盖下，显得更为巍峨。原本苍翠的树木，此刻也换上了洁白的外衣，枝头挂满了晶莹的冰凌，犹如串串的玉珠。每当寒风吹过，树枝轻轻摇曳，冰凌相互撞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为寂静的冬日增添了几分生机。
裹得严严实实的白沉伏在床边拉着奶奶的大手，奶奶龟裂的手背上蔓延着不小的口子，喘息伴着清冷的白雾，似有似无。
“奶奶你怎么了，我已经去喊了宋大爷，他马上就到了。”小白沉带着点哭腔说道。
“奶奶没事，一到冬天不就这样吗，没事没事。”
奶奶浑浊的双眼似乎已然看不清了，她自己知道这个冬天比以往的冬天更加难过了，每次呼吸都好像一把刺刀，胸口疼的难以言喻。
小白沉看到奶奶慢慢转过了头，沟壑纵深的脸庞写满了风霜，小手抚摸了上去，冰凉的触感让白沉心里第一次有了难以明喻的感觉。
“吱呀——”
随着推门而入的脚步声，高大健硕的宋敬进来了，稀疏的头发被雪花填满，深陷的双眼却精神饱满，茂密的胡子上也凝结了不少冰霜。
“宋大爷，你快看——”
没等小白沉说完，宋敬就抖掉身上的雪花快步来到床前，把着奶奶的脉搏，脸上阴晴不定。
“宋大爷，怎么样？”
宋敬闻言一笑
“你奶奶只是受凉了，我给她抓点药喝上几天就好了，”“哎，你看看门外头我的包里有没有一个白色小包，帮我拿过来。”
小白沉答应一声，赶忙跑出去拿。宋敬扭过头去，看着奶奶，还没等他说话，奶奶便说
“你不用再说了阿敬，你都给我看了多少年了，我自己身子我知道，没有多少日头可活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怎么着都无所谓，但白沉这小丫头从一丁点大就跟着我，我只求你把她送回到她爸妈那——”
宋敬一脸错愕，“白沉爸妈现在自身难保，把她送去岂不是平添麻烦。”
“她爸妈差不多已经避过去了，你大可不必如此考虑。”
“但老婆婆你呢，我带她走后你可就一个人在这山坳里——”
“不用管我这一身老骨头，你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说罢便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宋大爷，我拿过来了。”一声清澈的童音打破寂静，小白沉提拉着白包小跑了过来。宋敬接过后翻寻着什么。
“哎呀，有几味药在药堂上，没有带过来，这可如何是好。”
奶奶翻动着沉重的身子，挤出沙哑的嗓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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