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晨坐在窗前，世界如一个路人似的，停留了一会，向我点点头又走过去了。
——泰戈尔
这天叶展飞一如既往地在六点醒来，他不愿意躺在床上；每周两次透析，每次六小时；加上平时嗜睡，他几乎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床上呆着；他在躺得太久了，而他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长久地躺下去；他摸索着起床，坐在窗前的摇椅上；今天的天仿佛亮得比平时晚，或许是自己比平时起早了罢；他喜欢清晨坐在窗前，听着窗外的声音，这个时候他是平静的，他会想到以前的自己，学习，工作，交友，好不快活。
今天的天亮得太晚了罢，叶展飞的眼前还是漆黑一片；对于一个瞎子，上天连一点天光都那么吝啬；他苦笑了一声：等吧，天终归是要亮的。
徐小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吱呀一声响了；“几点了。”叶展飞颤抖地问道。
“八点了，早上去了菜地里一趟”
“今天是晴天？”
“哎，可是个大晴天；天也不热，等吃完饭我推你出去转转！”徐小兰一边说一边把托盘放在旁边的柜台上，“飞飞，来打胰岛素”
“打胰岛素，哈哈，打胰岛素”叶展飞的神情变得奇怪起来，他痛苦地微笑着；徐小兰吓得赶紧往后退，叶展飞手一扫，把托盘扫在地上；“我现在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瞎子，打胰岛素有什么样，还不如死了”在哐哐的声音中，叶展飞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徐小兰，你现在满意了，我完完全全看不到了；我就是个废人了，任你摆布的废人了”叶展飞站了起来，一米八的个子，一身的肥肉颤抖着；就像要杀人的样子，让人不敢接近。
徐小兰像是被吓到了，她停滞在房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叶展飞狂怒；过了一会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她跑到叶展飞跟前，用她瘦弱的身体抱住叶展飞，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她想让她儿子重新感知到外界的存在，“飞飞，不怕，妈妈在，妈妈在。”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被自己母亲的拥抱抚慰了；叶展飞停止了狂怒，瘫坐在躺椅上。徐小兰用手在叶展飞眼前晃了晃，叶展飞毫无反应。徐小兰入坠冰窖，上苍从来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是夜，叶展飞躺在床上，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他想起了父亲，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连去世的那一刻也没有给自己留一句话。村里人都说好人不长命，父亲这么好的人，竟早早地去了；看来大家都说错了，上天让父亲早早地解脱，不要被自己的一身疾病所拖累，这才是莫大的仁慈；如果上天能感念自己做了哪怕一件好事，让自己毫无声息地死在这个秋天的良夜中，那该是一个多么好的事情。想到这里叶展飞闭上了双眼。对于一个瞎子，因为视力上的缺陷，倒是让他的听觉这个灵敏。他又听到隔壁母亲的房间传来可以压抑着的喘息声，叶展飞紧紧的攥着拳头；他知道很多时候成年人的体面就掩藏在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下，只要这层窗户纸还在，那他们自己就认为是体面的，至于外面的人装得一无所知就与他们无关了。
“怎么着，也要带飞飞再去看一下眼睛，他还那么年轻！你帮我去劝劝他，我的话他完全是听不进去了”
“等我找个机会和他说说，事缓则圆，不能急”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的眼睛等不起，如果可以，我真愿意把自己的眼睛换给他”
“好，我明天和他去说说”
“这次我们去省里，我打听到了，医大的附属医院眼科是全国有名的，我们去哪里，你得帮帮我们”
“好的，去省里；我得先回去了。”
叶展飞仿佛听到了青蛙的叫声，可是现在离春天还远着呢。
即使困在滩涂里面的蛾子也会奋力拍打着翅膀，为自己的命运搏一搏；叶展飞也想着为自己的命运博最后一把，也许来年春天的时候他就可以看见飞到窗前歌唱的鸟儿。
省医院是一个比县医院大得多的医院，还好有叶松文帮忙跑前跑后，从一个黄牛那里高价买了一个就诊号；来到这里他们带着沉甸甸的希望，对教授说的话言听计从，经过一番检查，严肃的教授一边翻看着叶展飞的资料一边摇头；“你们呀，来晚了；经过这么久的时间，这眼底呀怕是一团糟呀；还有这费用也是不低呀。你们商量一下，可以博一下，但是视力不一定能提高。”
三个人面面相觑，这和县医院的叶医生说的相差无几；来之前他们信心满满，觉得大医院的教授一定能叶展文带来光明；但教授话犹如一盆冷水浇下，又把他们拉回到苦难的现实。
“教授，如果做手术，有几成把握能看见”叶松文看到母子二人沉默不语，这个时候只能他来问了。
“你看，B超显示视网膜都有脱离了，这是最严重的阶段了，视力大幅度提高的可能性是不大了，就看能不能提高到看到影子，自己能吃饭，上厕所，生活自理。”教授虽然严肃，但也挺有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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