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色的花盛放在河面上，随着河水的缓缓流动飘向前方的雾气中，不见踪影。
这浓雾似乎源自花间，从清澈的河水中漫延，氤氲了整个世界。
沿着草绿石峦的河岸，楚浩在盈盈雾气中漫步徐行。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样奇怪的地方散步，却又感觉理所应当。这里他从未来过，可这条路却仿佛行过千遍就连河水击拍岸边的飞浪打湿鞋尖的感觉，都在心里激起情绪。
仿佛一场早已摄成的电影，又似一场梦境。楚浩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他只能看着自己沿着曲折的河岸，穿过流水漫过的石桥。
有亘古的歌声响起，空灵悠远，像是极古时照向现世的清冷月光。
找着歌声的方向，楚浩寻了过去，并无揣测与不安，就像《诗经》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而你循声而去，赴一场命定的约会。
雾气越发浓郁，由白到灰，像是正午走向傍晚。
一片血红色的花海渐渐从迷雾中显露出来，一条石子小路在花团锦簇间若隐若现。
楚浩踏上这条花间幽径，铺在小路上的花瓣被踩碎时迸出血一般的汁液。
歌声止于一座亭前，顾自歌唱的女孩看见来者后便从石桌旁起身相迎，系在女孩赤足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此时楚浩和女孩相隔而望，可他们对视，仿佛看向对方的心里。
“你来了。”女孩开口，声音如风铃般轻快，仿佛等候已久。
“茶水已经凉了，我去重新倒一杯。”说罢，女孩转身。
“不必了。”语气很温柔，像是出远门的哥哥拒绝小妹的送行却又怕她伤心。
楚浩很奇怪，他从未用这种语气对谁说过话，可他又觉得很合理，这一切本该如此。
女孩背对楚浩，一下子停住了。迷雾涌动，女孩的背影显得朦胧而孤单。
“要走了吗？”颤抖的声音穿透了迷雾。楚浩俯身摘下一朵花，血红通透的液体在花瓣上流转，花蕊间一颗鲜活的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一缕白雾萦绕其上。
“迷雾将起，若无光至，众生会迷失方向吧？”
楚浩伸手将那一缕雾气从心脏上缓缓抽出，雾气由白变黑，直至几根黑色微粒组成的根须都从心房中被抽出。
在那一瞬间，整缕雾气就活了过来，像毒沼中的游蛇般在楚浩手中扭动。
“当善良化作幻想，扎根于心底的恶就会滋长蔓延。”楚浩看着手中的心脏。黑雾被抽离后，心脏的跳动慢了下来，却更加有力了。像是什么沉睡许久的存在将要醒来。
大量的鲜红的血液随着心跳泵出，血红的心脏因为血液流失而褪去血色变得晶莹透明。
接着白色的光出现，它仿佛越过无穷星河，穿过梦与现实从宇宙深处投射过来，即使只是一道幻影，也顷刻间照透了所有迷雾。
“离别不过是前奏，我们的诗篇终将掀开！”楚浩望向女孩，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真没想到你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地狱里！”
迷雾散去后这个世界露出了它原本的面目。
花海外面是一片更大的海，无边无际，一直到天的尽头。漆黑如墨的浪涛汹涌翻滚，破损的残肢在浪花中上下起伏，偶尔有几具尸骨被拍打上岸又自己爬了回去。远处无穷的白骨堆叠成山，每具破碎的骷髅都呈跪姿伸手托举出惨白的王座。
“你该想到的。”女孩说，“毕竟我活在人心里，而你最懂人心。”
楚浩沉默了
女孩又笑着说“别忘了，你说过的，以后要带我去看花。是那种没有血腥味而有淡淡香气的，也没有心脏，而是……”
女孩努力思索却似乎不知道怎么描述。
“而是花蕊，有甜甜的花蜜，美丽的蝴蝶会逐戏翻飞。”楚浩接过女孩的话，“还有玫瑰，它也是血红色的，却美丽芬芳，是世间最美好的象征。”
“相信我，你会看到的……”
话音未落，整个世界都在黑暗中离楚浩远去，仿佛黑色的潮水打了个浪就吞没了那片小小的土地。所有的黑色都在旋转，明明漆黑如渊却令人目眩神迷。
唯一不变的，是黑色漩涡中那白骨筑成的王座。
在楚浩意识离开的最后一刻，似乎听见王座上有人对众生发出不屑的嗤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