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我开始让我心中对母亲的愧疚逐渐显露在自己面前。
2005年，在经历了几年的病痛折磨后，我的妈妈最终离开了我。我记得那个11月的傍晚，空气湿润，燃尽的稻草灰漂浮在空气中，我家门前，屋内摆放着油灯。门口一盏，屋内三盏。
26岁的我眼前看到的，是那个11岁的小女孩家里，正在经历的一切。
她抱着她的五姨在哭。
“妈妈，我好爱你啊！妈妈！”
我不知道当时的我怎么就能在那么多大人的面前说出来，我曾经自我怀疑过，我当初是不是在矫情。可是如今的我，却特别感激当时的自己，说出了那些话。妈妈的灵魂当时还在吗，如果她还在我们身边，那她是不是能听到了。
那时候不知道死亡是什么。虽然知道死亡就是这个人不在了，但是却从来没有预料到，在未来的人生里，我要用那么长的时间，去体会她不在的含义。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不能喊一句“妈妈”，再也吃不到她做的饭，不能和她怄气别扭，不能听见她说话，不能和她一起睡，不能闻见她身上的味道，不能找她要零花钱，也不能给她洗衣服了。
妈妈离开之前，我正在跟她怄气，每次想起来，都无比的懊悔。如果在她离开之前，我们能够正常的对话，或许她离开的时候会少一点不舍，心里头也多一些温暖。这或许是我这辈子，不会好好告别的开端，或许是因为害怕面对，但是要离开的人，心理会更恐惧吧。
妈妈，如果你能听到我心里的话，我想告诉你，阿小错了，阿小不懂事，伤你心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希望在小时候在你肩上的时候多闻闻你的味道，在你怀里时抱你多紧一点，你和爸爸吵架的时候每次都奔向你，每次都护在你面前，卖野菊花的钱买肉给你吃，照顾你的时候多耐心一些，对你说话更温柔一点，不整天想着出去玩，如果我知道你走后再也不回来，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那时候就每天告诉你我爱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会告诉你你走后我会每天想你，会替你照顾好自己。
妈妈，原来死亡，是一辈子的事情。我曾经以为，它只是一秒钟的事情而已。但是对你来说，那几年的时光，也是很痛苦，很疼，很害怕的时间吧。
以前有段时间，我总害怕自己会生病，或者害怕结婚之后，自己或者另一半生病，所以不想考虑生小孩，因为害怕让自己的孩子经历和我一样的痛苦。以前听村里的大人说，你妈妈走的这么早，太可惜了，才36岁。虽然知道36岁相比60，70岁，很年轻，但是当时也不知道原来30岁确实还像个小孩，36岁也还是非常美好的年纪。如今自己28岁了，想想妈妈她28岁的时候我哥哥已经7岁了，那时候我也3岁了。如果我就是28岁的她，如今我的孩子也应该有3岁了。好像我从来都没有算过我妈妈大我多少岁，这样算来是25岁。想深了去，她要是现在还在的话，估计催我结婚的时候就会说：“我25岁都有你了，你28岁了还不结婚。”妈，我28岁还没结婚，没钱没房，我可以回来家跟你种地吗，或者种菜也可以，我想在菜园里种菜。如果你一直都在，我小时候就不会那么依赖奶奶了吧，也不会像现在，离我爸、我哥。我姐这么远了吧。
我是我爸三个孩子中离家最远的小孩，我哥我姐都在广东，只有我在杭州。可能是为了躲避小时候的经历，或许是为了躲避我大姑，或者是我爸，或者是我单纯想要自由。但是每到清明节，我都想回家给妈妈过清明节。每一年都是如此。奈何都没有回去过。
小学、初中都没上完的邻居哥哥姐姐都在柳州区里买了房子，在老家也盖了楼房，也买了车子，虽然我念了大学，我哥念了大专学了数控，我们还是一无所有，口袋没有半毛钱（事实如此，没有夸张）。一直觉得很惭愧。我爸在村里也一直抬不起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提起这些，或许妈妈本来就是我们之间的纽带吧，缺了这个纽带，我们没有怎么再提过，感情技巧，沟通技巧都很生疏。确实也是，缺少了一个如此重要的角色，这个团队分工和责任，都要重架的吧，奈何我们或许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