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一把小刀在刻木头。
只是明显可以看出他刻的并不顺利,不时便要停顿一下,时而长吁一口气,时而短叹一声。
烦躁之极的李英杰甚至没有注意到打开门的赵惜言,只是自顾自的喃喃自语道:“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练成我大伯的飞刀绝技,独步武林,纵横天下。”
李英杰直到赵惜言将要转过身时,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赵惜言之后,他不耐烦的大声说道:“哑巴,你到我这来干什么?没看到我正忙着呢吗?快出去!快出去!”
赵惜言看到这里住的人是李英杰后,转身就径直离开了。
然后推开了第二个门。
这个门里的人同样在刻木头。她刻得入神极了,完全没有觉察到赵惜言的到来。
只见她坐在床边,身子斜靠着床框,一只脚踩在床榻上。
乌黑亮丽的秀发自然垂落在身体一侧,此时的李清瑶已经换下了白日的一身武者装扮,将一袭白色得体的睡袍穿在身上。
蜡烛发出的蒙蒙光亮映照在她一动不动的身形上,仿佛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梦幻般的光彩。
去掉了白日里一身武者打扮的狂野气息,此时的她似乎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一种孤独、沉寂,甚至是压抑的气息弥漫在四周。
“滴答……”
“滴答……”
在这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的房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坠落。
赵惜言大步走到这间房的窗户边,左手推开两扇窗户。
今夜有月。
明月弯弯,那是美人的眉头一蹙。
月华一泄如注。
月光中的李清瑶突然抬起头来,双眸正对上赵惜言看向她的目光。
良久。
她猛地转过头去,用衣袖匆匆擦拭了双眼,而后低下头,说道。
“十六,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话音尚未说完,就猛地一滞。
“抱歉,忘了你没有舌头,只能听,不能说。”
“今夜月色正好,如果只有我一个对着月亮雕刻,未免太寂寞了些,要不你就留下陪我一会儿吧。”
赵惜言无声的点了点头。而后,他就这样站在窗边对着月亮发起呆来。
赵惜言现在就如同大海一样,表面上波澜不兴,心里却暗潮汹涌。
白日里那个婴儿稚嫩的脸庞不时在赵惜言的脑海中浮现,那憨态可掬的笑脸,清脆悦耳的笑声,这一切一切对于赵惜言是那么陌生。
这并不是第一个出现在赵惜言面前的婴儿,只是之前的那些与这一个全然不同。
他们在遇到无常的时候,都在撕心裂肺的哭号——那哭声在之前已经麻木了的赵惜言看来,只是稀松平常。
所以他可以无视他们凄厉的哭号,非常自然的把剑刺入他们稚嫩的身体。
在赵惜言那单纯的脑海里,有的尽是这些血色的回忆。对无辜者的屠杀,他们临死前的惨嘶,深受伤痛的哀嚎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些本是一个杀手要习以为常的情景,对于现在的赵惜言来说,却恍如隔世。
恍惚间赵惜言白日里看到的情景又历历在目,有孕在身的妇人被家人呵护、被狼群所伤的樵夫尚且有医伤之处、被父母带来治疗腹痛的幼儿、身死之后还能被人铭记的老婆婆……
而无常有什么?有的只是那座山上永远的荒凉死寂,那里的山永远是那么高、草永远是那么深,连雪都下得那么单调无比,四季分明缤纷多彩的变化在那里都仿佛被恒定了下来,那种感觉用孤独寂寞这种词语来形容都稍显恭维了。
哪种生活才是一个人最应该过的生活?
哪种生活才是正常的生活?
赵惜言直直的盯着天上皎洁的明月,眼睛瞬也不瞬,脑海中兀自翻腾不休。
他胸中仿佛积压了无数的风暴,不知道该如何倾泻。只得以左手代剑在空中不停的划出一道道弯弯的痕迹,来抒发内心的积郁。
只有明月,清冷璀璨的明月丝毫不为人世间的烦恼所动,依旧高高的悬在天上。
明月在上。
月下的李清瑶安静入神的雕刻着自己手中的松木。
矗立一旁的赵惜言左手不停的比划着剑招。
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
王孙何许音尘绝,柔桑陌上吞声别。吞声别,陇头流水,替人呜咽。(1)
注:(1)出自《子夜歌·三更月
》宋代·贺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