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竹篱小院时,阿蓝刚刚推开门,里头就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阿蓝,阿蓝?”
少年懊悔地拍拍脑门,迅速跑去搀扶着墙沿走动的老妇人。
老人家攥紧他的手:“回来了,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啦。”阿蓝捏捏她的手,语气调皮。
老妇人展露笑颜。不难看出,她年轻的时候必是美人。
“炎玉昭?”她听见了另外两道脚步声,声音不悦。
“不是不是……是我喜欢的阿妹和她哥哥。”阿蓝急忙解释。
“……”老人家扭头,想回屋内。
“……阿奶,他们.....”阿蓝不知道该不该说,声音很小:“去了明丘……”
老妇人瞳孔无光,但你依然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愤怒:“你带去的?!”
“他们自己走到的……”
“……”老人家胸膛剧烈起伏,抬起手狠狠地往阿蓝身上打去。
谷燕兮二人被她的动作一惊。
“我说过什么?不许他们去!不许!!”显然,老妇人已经不能控制自己。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鲜有百族人的官话发音如此标准。
“……您,是汉家人?”
老妇人的手顿在空中。她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先是一阵激动,而后,竟气出一口鲜血。
“阿奶,阿奶!我没有!”阿蓝带上了哭腔。
老妇人颤抖着手,指着阿蓝:“你们,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笑声悲凉,绝望得催人泪下。
“阿奶!我……我救了他们!”阿蓝的眼泪夺眶而出。
老妇人心中大恸,勾起了回忆,她扶墙沿而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您是汉家人?”
穆阿婆辨出声音的方向,双手伸向空中;谷鹤兮抬手,接住那粗粝的掌心。
从手到肩膀,再到脸,她细细摸索,想象着面前的孩子长得什么模样。
“是个俊俏的儿郎……”
她自言自语着,这个消息又让她掉了一次眼泪。
谷鹤兮想扶起老人家,坐上凳子。地上凉。
穆阿婆不肯,反而着急追问:“闺女呢?闺女……”她又是一阵胡乱摸索。
谷燕兮跪坐在老妇人的面前,任由那双有些寒凉的手在脸上轻轻抚摸。
老人家一阵猛咳,垂下手时,在褐色的衣裙上留下了一道暗红的印子。
阿蓝担心地叫道:“阿奶。”
穆阿婆声音很冷:“你回去吧,不要再叫我阿奶。”
“阿奶!我没有伤害他们!”
“滚!”
阿蓝盯着她看,而后一抹泪,负气地撞开大门。
穆阿婆抓着兄妹俩人一人一只手,很内疚:“……是我不好,不知道你们是汉家人……闺女,可有人欺负你?”
“没有。”谷燕兮摇摇头,声音轻轻的。
穆阿婆扬起苦涩又欣慰的笑:“那就好,那就好.....”
之后,就是沉默。
然后,笑声又逐渐在院中散开。穆阿婆似乎陷入了回忆:“刚刚走的那个人,他父亲,是我生下的……杂种,不知生父的杂种……哈哈哈哈,那些玷污我的百族畜牲,都被那个杂种杀了……杀了哈哈哈哈……”笑声由小到大,愈加凄凉。
在这笑声里,同为女子的谷燕兮,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咳咳咳咳,”穆阿婆感受到谷燕兮的恐惧,将那双年轻的手攥紧:“……闺女,莫怕,莫怕……”
老人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我,我是敬元八十二年出生的,那会儿是大昭年间,如今……是何年?”
“敬元一百三十二年,永熙二十年。”谷燕兮轻声回答。
“喔……永熙啊……”穆阿婆感觉到陌生。
谷鹤兮将英宗、灵帝与当今天子的承继之事一一说给她听。
出乎意外的,穆阿婆听完后反而问道:“那莫家人呢?我记得莫黎将军……有孩子?”
谷鹤兮与妹妹对视一眼:“莫黎将军已离开二十二年,他的孩子……长子被封为左将军,典京师卫兵,长女贵为太后,幺子……不知所踪。”
“……左将军?不知所踪?”穆阿婆停住脚步:“不对不对,莫将军说过,只要有莫家在,必保越州安定、百姓太平……”
老妇人又开始自言自语,自顾自地摇头,无法相信:“……左将军?不知所踪?”她扶着门框,眼里蓄满泪水,哀求谷鹤兮回答:“不知所踪是什么意思?死了?还是活着?为什么不见了?是不是有人害他?”
可这些问题,谷鹤兮都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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