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梁州之事后，叶玄鸣等人再未停留，一路所见的皆是如同梁州一般的景象，多数流民看见官驾都是远远躲开，也有想要抢夺粮草而被直接处死的，唯有偏远小村或如长安般的大城情况稍好。最开始的时候，叶玄鸣还会给路过的流民分一些粮食，直到看见几个流民在分到粮食后立刻被周围的饥民屠戮殆尽之时，叶少卿就明白了在如今的大唐，生命并非是无价之宝。当兵部和太府寺将本应放给这些饥民的赈灾粮送上前线时，这些饥民早就不再是大唐的子民，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数百斤的粮食在漫长的运输线中损耗至数十斤，最后成为前线几个兵士的口粮，而这几个兵士也许下一秒就会迎来死亡，但只要这些兵士的死亡可以换来敌方兵士的伤亡那么一切就是值得的，即使付出的是饥民遍地，累累白骨，只要能将敌人阻挡在国土之外，任何的牺牲都不过是战后谈判桌上的筹码。
数个月的时间里，死亡与哭喊如同磨盘不断碾磨着叶少卿的内心，到达江南道时，叶少卿的内心之中妇人之仁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的凌厉与凶狠，这种眼神却让同行的童尚书大为欣喜与赞赏，甚至于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拿了出来与叶少卿畅饮。
“这么说，童尚书早就想到了这一路走下来，我会变得如此？”
“叶少卿息怒，息怒。这是好事，好事，下面说的这些话，希望你能好好听下去。”
“请童尚书赐教。”
“叶少卿，当今大唐内有三股力，一为我等祖上有从龙之功的人，多为开国功臣之后，二便是如同叶少卿一般自民间科举二来，三为我大唐边境荒蛮之地节度使。至于另外一些的不过小打小闹不值一提。自我朝太宗以来，臣子与皇上的权势就已失衡，为此，圣上不得不广开科举自民间选拔人才与我等形成平衡。”
“即是这样，为何三书六省不对我等赶紧杀绝，又为何对我这样？”
“叶少卿，上一个太府寺少卿已经二十年没换了，这二十个春秋，磨去了太多东西，我们这些人也渐渐老了。我年轻时也如同叶少卿般的意气风发，刚进兵部的时候看着兵部的大殿，想着日后如同前朝霍去病一般驱逐异族。我就这么等着，等着一场大战，这一等就是二十多载，一直等到现在，但如今我不想再打仗了，我开始想着怎么捞些油水，开始参加党争，直到我发现自己已经拿不动武器，穿不上盔甲了。叶少卿我们已然老了，半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但大唐不能跟着我们这些人一起埋进土里，大唐如今群狼环伺，都在等着我们这些人的死亡，他们就会如同恶狼一般扑上来，那时我们所遭受的灾难就不止是这些流民了。”
“这是圣上的意思？”
“这是所有人的意思。”
“我该做些什么？”
“大唐已经很稳重了，也不得不稳重，但稳重了太久，周围的异族就不稳重了，多些有杀气的新人，才能保我大唐安定。”
“童尚书，我不过一个俗人，多读了些书而已，但我现在只想安稳地过活。”
“是因为你老师家的那个女娃？”
“不仅仅是因为她，游园会上我还认识了许多人，我心里已经有了牵挂，当下只想保着这些人，至于其他的事，我想，我无能为力。”
“叶少卿，不急，也别急着拒绝，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思考。但入不入局并非你我能说了算，终有一日，你也会入局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