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石阶之上，已看不见一丝日光，能照明的，只有墙壁上光芒微弱的灯盏。
“你顺着那些妖油灯一直往下走，走到地方了，自然会有人欢迎你，我们就不下去了。”狱卒们指挥道。
徐鸿离又往下走下十几阶，面前猛然迎来一股腥臭之风。他微微屏住气息，上头的狱卒们则捂着鼻子、纷纷骂道：“这鬼地方比过去更臭了。”
“都是这瘟神一样的家伙，害我们跑这一回苦差事。”狱卒甲埋怨着。
“可不是吗？”狱卒乙用力敲了敲棍子，对青年说：“这猪圈似的地方太黑太臭，我可待不了。你继续往下走啊，这底下一共有四层，每一层都有标识。下到第四层时候，沿着栅栏一直进，尽头有一些空牢房，你看上哪个了就睡哪个。”
徐鸿离转身说了句谢谢。说完，孤身向阶梯深处走去。
“这小子还算懂点儿礼数。”狱卒甲笑道。
“听说这人原先是神御军的。”狱卒乙说。
“那真是可惜了。抵御鬼寇的英雄居然落到咱这‘无父无母之国’的臭石牢里来了。”
听到“无父无母之国”几个字，徐鸿离似乎想问些什么，然而守卫们已然拉回铁链，返回地面了。
他只好继续向前走去，每走一步，缚灵锁便发出咯咯哒哒的响声。在地底十六七丈深的地方，阶梯左侧出现了一个“壹”字。
徐鸿离知道是这到了第一层。循着墙上的妖油灯，他找见了位于长阶左边的一层入口。徐鸿离知道自己本不应该进去，然而他听见了蛇的丝丝吐信之声，出于好奇，他还是走了进去。
眼前是一条颇宽的廊道，廊道两侧尽是被栅栏隔开的囚房。徐鸿离随意向囚房中看了一眼，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个奄奄一息的犯人，不曾想却看到了一条蛇。
不！那不是一条蛇！准确地说，那是一个长着蛇手的人。
一个犯人僵在囚房地上，一动不动，而他的两条胳膊从小臂处急剧萎缩，成了两条丝丝吐信的蛇。
这就是畜生妖吗？徐鸿离忍不住想到了刑兵说过的话。
“救……救救我……’”那犯人见有人来到，挣扎着半死不活的身体，发出微弱的叫喊。
“你是人，还是畜生妖？”徐鸿离问道。
“人……”犯人用力嘶哑着，“我是延肆国的百姓……因……偷了两只鸡，被镇察司抓了去……”
“我以为……只用蹲几天牢房……就能出来。但……有天晚上，我被带到了王……”没等他说完，那两条蛇，或者说他的两条手臂，忽然暴起，咬中了他的脖颈。
徐鸿离大为惊骇，下意识地伸掌去握那两条蛇。也不知是他的劲力过大还是蛇太脆弱，前一刻还凶狠逼人的两条蛇霎时筋骨寸断，顺着他的手掌划下，成了两团腥臭的浆糊。
而那犯人早已经脑袋一歪、一动不动了。
徐鸿离稳了稳心神，琢磨到：按理说自己戴着八把缚灵锁，走路都没力气，刚才怎么出手如风，且劲力那样之大呢？难不成自己真是神御军的将领？
可纵使自己实力不俗，但为什么只有那一瞬间行动敏捷呢？莫非是本能反应？徐鸿离正琢磨着，两阵剧痛从他心肺灌入臂膀，再窜进两只手掌中。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才勉强忍下，然而胳膊是抬也抬不起来了。
无奈，他只好继续往一层深处走去，走的越远，看见的犯人就越多。而无一例外，他们身体的四肢，都变成了蛇，或者说，有了蛇的形状。
徐鸿离只觉得恶心至极。既然这里的犯人的确是人，又怎么会变成蛇？而且，似乎共用一个身体的蛇和人，意识并不一致。人不愿意同蛇在一起，蛇还会攻击人……疑云越来越沉重，他决定继续下到石牢的二三四层，一探究竟。
由于八把缚灵锁的缘故，徐鸿离的行动已大为受限。越往阶梯下走，空气就越是污浊，他明显地感到，自己的气力在大幅变弱。
但气力的变弱和心中的震悚比起来，实在不值得一提。在第二层，徐鸿离见到了数以百计的人头蛇身、蛇头人身的怪物。而在第三层，囚房里除了一条条和人一样长短的大蛇和满地蛇皮，什么都没有。
徐鸿离猜到了，有人利用这座石牢搞人与蛇的变异实验。是那镇察司长江荒流吗？还是掌管石牢的镇刑司长？或者说，是延肆国的王君？不管怎样，作出这般恐怖之事，简直是丧尽天良，不可饶恕。
随着愤怒在心中燃烧，徐鸿离眼前渐渐浮现起，他唯一能记得的那件事：
“‘大哥哥，这世上真的有道吗？’”那男孩抱着母亲残余的上半身，问他。
世上如果真有道，那么该怎样解释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要遭受非人的折磨。世上如果没有道，那这些人的苦难是否可以说是理所应当？包括那牺牲的三百神御军兵士，和那被屠戮殆尽的村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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